别看我我会害羞的

鬼迷心窍 08

江波涛记得他在文章看过一句话，作者说，什么叫父亲，父亲不是单纯的生物学上的一串DNA数列，而是从小教你牙牙学语，会牵着你的手提着小书包带你去上学，那个让孩子无比敬仰，撑起了一个家的人，才叫做父亲。

他那时候不明白。

——事实上他看起来很聪明通透，但却会在很多奇特的地方钻牛角尖。

也许是因为身世的原因，他对很多在别人眼中视为人之常情的那一部分，总是难以理解。

 

但是在那个人出现的一瞬间，他突然明白了。

那个他以往只能在母亲留下的相片里，或者杂志报道里见到的那个人，如今满脸慈爱地坐在他面前，江波涛却只觉得恶心。

一个父亲对他的孩子说，你都长这么大了，真是想不到。

他还说，你初中时候我去你学校找过你，你还记得吧。

在喊出那声“父亲”之后，江波涛自己都很不习惯，那个人却似毫无芥蒂，痛快地答应了一声，笑得容光焕发。

 

江波涛用了最大的努力才让自己集中精神，去听他说什么。

江父絮絮叨叨，迂回婉转地说了大半天，大意是这么些年对不起他，他会尽一切力量去补偿。

最后他说，跟我回家吧。

回家？江波涛还在云里雾里，又听见对方说，我已经跟你们老板说过了，你就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。

语气斩钉截铁，半点没给他留转圜的余地。

江波涛反应过来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原来那个办公室，就看见他的直属上司，正站在大厅正中间，宣布着什么。

从他的前同事们一边听一边往会客室探头探脑的样子看，多半就是交待他的事情。

“你还有什么事吗？”江父催他。

“……”权衡再三，江波涛摇了摇头，“没什么事了。”

 

如果是之前，他还有精神去钻研他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，但是如今，他实在是提不起劲来。

他已经失眠好几天了。

事实上，自从那天周泽楷离开之后，他就一直睡不着。

他在脑海里反复播放他最后与周泽楷的对话，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他说得不对，是不是当时不那么讲，周泽楷就不会走了。

但是他想了那么久，觉得这道题根本无解。

尤其是当周泽楷说，他根本不喜欢他，故意接近他是为了报复，他当时没有解释。

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，当他踏进了那家甜品店，和周泽楷搭讪的那一瞬间，到底是不是用心险恶。

 

他固执地选择留在那间小公寓。

虽然他已经有了最好的搬去公司宿舍的理由——男朋友走了，没必要再在离公司那么远的地方租房。

他保留了原来的生活习惯，起床洗漱的时候一晃神，总会觉得周泽楷还站在他身边，黏着他一起刷牙洗脸；每天下班还是会打包两份外卖回家，吃不掉就放进冰箱留到第二天；睡觉的时候会默默在床上留下另一半位置，然后好不容易入睡之后，又会因为梦到周泽楷，而大汗淋漓地醒来。

为了让自己尽快从这莫名其妙的情况里恢复，他选择不去打听周泽楷的近况，有时候因为公事要经过S大，都会煞费苦心地绕道走。

就像是失恋一样，江波涛有时会这么打趣自己，然而这个说法估计会被周泽楷坚决否认。

……总会过去的。

他这么安慰自己。

 

他浑浑噩噩地跟着江父走了，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，想如果过不下去，就再卷铺盖离开。

然而他住了一阵，预想中不受欢迎的事情并没有发生。

江家人口简单，原配的夫人去世之后，江父并没有再娶，这么算下来，整座别墅里也就住了三个人。

江远还整天见不到人。

江波涛想到在来的路上，江父含含糊糊地提到他的大儿子，简单说了几句之久，说，你不用管他。

而后来江波涛发现，原来并不是不用管他，而是想管也管不到。

 

这很不寻常。

在江波涛的印象里，江远是个对父亲言听计从的乖儿子，学生时期成绩优异，毕业后就子承父业，进了公司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江远居然会不着家，实在是太奇怪了。

这点怀疑，在江波涛向家里的帮佣打听消息，对方却尴尬地岔开了话题之后，更加笃定了。

 

在搬进江家的第十天，江远终于露面了。

“你还知道回来？”

江父坐在客厅，看着自己行色匆匆回到家的大儿子，言辞冷酷。

江远没说话，穿过大厅，想上楼去。

“站住。”江父的怒火一下被点燃了，“你是不是当我死了？”

“……我没有这个意思。”

“可是你就是这么做的，”江父走到大儿子面前，面容倨傲，“为了一个男人，把自己弄成这样，真是没出息。”

江远停下脚步，他的表情很无奈，说话却很掷地有声，“关于这件事情，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一致了吗？更何况，”江远看了楼上一眼，那间应该就是江波涛的房间，“您不是已经想出方法了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兴许是还没习惯一向听话的儿子顶撞自己，江父涨红了脸，气哼哼地去了书房。

 

江波涛打开门，正好和江远迎面撞上。

还是江远先开口，“恭喜。”

“我有事要问你。”江波涛说。

“我没时间。”

“我刚刚听到了，”江波涛拦住要走的江远，“刚才他说你为了一个男人弄成这样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跟你无关。”

“是吗？我觉得跟我有关，”江波涛问，“你们说的是不是小周？”

江远这段时间疯狂追求的人是谁，没有人比江波涛更清楚。

“小周？”江远好笑地反问，“原来你还记得他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就算是他，那怎么会跟你有关系呢？”

“……”

江波涛语塞，片刻之后，他说，“我没有说分手。”

“什么？”江远笑出了声，“你不会觉得你还是他的男朋友吧？江波涛，我建议你先去看看脑子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过呢，我还得谢谢你，”江远拍了拍江波涛的肩膀，“如果不是你作死，又怎么衬托我的好呢？你说是不是？”

tbc

没一个省油的灯。